天下苦月饼盒久矣但改变也在发生

天下苦月饼盒久矣但改变也在发生

　　月饼辣味,给你月饼,月饼的其他叫法一尊白色的麋鹿降临在悉悉簌簌的落叶之上，头顶上的鹿角繁盛，像是落光了叶子的树枝，鹿身上有方型的镂空，似乎正是一个方盒的轮廓。作为雕塑艺术家曹云最有代表性的作品之一，雕塑《合相》出现在王府半岛酒店三层半岛艺术廊，为展览「万物和合」书写了一个具有浪漫色彩的开篇。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湖南人，曹云对月饼有感情。给她留下最深印象的是小时候常吃的工商联月饼。长大后离开故乡，曹云也会在每年中秋时节收到合作伙伴和朋友的月饼。这时候，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是月饼礼盒的包装 —— 寥寥几块月饼装在格外豪华、异常繁复的硕大盒子里，可能还塞满了各种各样的玩具和其它礼品。

　　王府半岛酒店三层半岛艺术廊「万物和合」展览，正在展出雕塑艺术家曹云的代表作之一《合相》。? 王府半岛酒店

　　缘于这样的记忆，当今年 6 月王府半岛酒店联系到她，向这位年轻艺术家表达了以回收再利用的月饼盒策划艺术展的想法之后，曹云有种「一拍即合」的感觉。

　　在与酒店碰面之前，曹云的想法是在月饼盒本身的结构上做文章。方正盒型、大盒套小盒的月饼盒，确实能玩出花样。双方坐下来开完会，曹云发现自己获得的发挥空间比想象中更大，一个更大胆的想法在心中诞生：既然中秋节与月饼寄托着思念与美好的回忆，那何不将自己的生活轨迹和记忆融入展览之中？

　　展览的名字「万物和合」是从月饼盒的「盒」字发散而来，有「天人合一，万物和合于一皿，一盒万物」的寓意。月饼包装盒拆解成大小高低错落的形状，固定在木板之上，以垂直的形态与观众面对面。木板被曹云用墨水涂成深沉的颜色，这是她尝试过几次后确定的方案。油漆和涂料上色更均匀，但会掩盖木板原有的纹路，墨水上色后的自然质感，与展览想要传递的氛围更相契。

　　曹云将自己的个人记忆收集整理，置于大大小小的盒中。既往展览海报的一角、工作室院落中的落叶和野草、寄托着童年南方记忆的莲蓬、对艺术家创作具有特殊意义的白马……在艺术家手中，这些看似废弃的材料变成了具有独一无二特性的媒介，串联起碎片化的意象，并最终汇聚于同样是回收再利用的月饼盒之中。盒中有空间、有字条，呼唤着前来看展的观众与之互动。虽然没有明确的提示字句，但是曹云发现，她通过作品传递的信息，已经被观众接收到了 ——「开展第二天，我陪朋友再去观展，就看到一个盒子里，观众也将自己的小物件放了进去 —— 一个包裹着的、黄色的线圈。」

　　在今年每一份售出的月饼礼盒中，王府半岛酒店都放入了一张卡片。卡片号召客人把使用过的月饼纸盒归还至酒店的半岛精品店，曹云将利用这些纸盒进行再创作，形成新的艺术品。作为回馈，客人在送回月饼纸盒当天可在王府半岛享受西点优惠。

　　在「万物和合」展览中，曹云使用王府半岛酒店月饼盒，拆解后重新组合，制作成独具特色的装饰艺术品。? 王府半岛酒店

　　在王府半岛今年启动艺术跨界之前，同集团的香港半岛酒店已经将月饼盒回收行动践行了几年。酒店与不同组织和慈善机构合作，将剩余的月饼转赠给有需要的。月饼盒则会被再生为手纸，延续它的生命。类似于此的环保回收行动在香港已经规模化运行了几年，有几十家环保和慈善组织固定参与其中。只需要上网搜索，即可得知可将多余的月饼和月饼包装送到哪里去、进行怎样的回收再利用。

　　2021 年，有媒体统计了关于月饼的逾万条专利信息，发现其中与口味相关的只有 12.6%，超过 8 成的专利都围绕外观设计展开。本该是主角的月饼在礼盒中日益边缘，多少有种「买椟还珠」的意味。

　　对于很多食品品牌、五星级酒店来说，一年一度的月饼销售周期不过 1 个月，但却是支撑全年财政的重要收入来源。以上市企业广州酒家为例，2021 年报告显示，月饼业务毛利率高于 56%。从 2017 年至今，广州酒家每年中秋节所在的第 3 季度营收，几乎是其他季度的 2 ～ 3 倍之多。

　　火热的月饼经济背后，是关于食品和包装的海量浪费。中秋节后食堂出现辣椒炒月饼的新闻或许被人当作笑料，但香港环保团体经过网络调查统计，仅仅在香港特别行政区，2021 年吃剩的月饼就超过 464 万个，连带的纸盒与包装浪费更不可计数。香港一地的数字尚且令人膛目，放眼整个中国地区，因月饼而造成的废弃物更是让人结舌。

　　今年 5 月底，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国家标准化管理委员会）通过了《限制商品过度包装要求—食品和化妆品》国家标准第 1 号修改单 —— 也就是业界口中的「新国标」—— 其中，对粽子、月饼等季节性产品的包装标准、售价上限都进行了明确的要求：月饼包装不得超过 4 层，不得与其他商品搭配售卖，对于 500 元以上的月饼要加强监督。这个 8 月 15 日正式施行的新标准，也被认为直接剑指中秋市场。

　　中式甜品店元古以具有传统中式仪式感的「拆包裹」为灵感，设计制成的「嚼月礼盒」。? 元古

　　并非完全是「新国标」的直接效应，在环保和可持续观念越来越深入人心的今天，许多品牌都在思考，如何在月饼包装上化简为繁，递出一份绿色的中秋祝福。

　　2021 年，腾讯用甘蔗渣制作生产了当年的月饼盒。粤语地区向来有「掂过碌蔗，从头甜到尾」的口彩。这款月饼礼盒不仅有着美好的寓意，更足够环保。甘蔗渣被倒入模具，压上 Logo，全程甚至连油墨都不用。纯天然的甘蔗渣被埋入土地 6 个月即可完全降解。如果想要再利用，砖型的深盒可以养殖多肉或者存放鸡蛋。根据腾讯官方估算的数字，通过用甘蔗渣替代传统包装盒，25 万份中秋月饼共节约 757 棵树，相当于一片小森林。

　　在筹备 2022 年中秋月饼的包装时，元古就确定，一定要做一款可持续、环保的包装。经过反复讨论，「嚼月礼盒」选择了用传统蓝染包袱皮进行包裹，采用「灰缬」工艺 —— 先用型纸镂刻花纹做型版，再经裱、描、雕刻、上油、调料、刮浆后浸自然染料。包袱布出自蓝染非遗传承人董维水老师之手，选择手工艺和图案的过程持续了三四个月 —— 算起来远在「新国标」修订之前。

　　元古的团队设想，包袱皮在后续生活中既可以延续原来的用途，也可以做围裙、餐巾、挂布；纸盒选用了坚韧、有厚度的材质，在后续可以被用作收纳盒。「消费者对我们说，很惊喜、很喜欢。这种惊喜可能并不在于月饼包装有多么精妙，或者说是很多繁复的结构设计，反而是『拆包裹』这种质朴的中国传统文化里的仪式感。」作为一家从中式甜品起家的生活方式品牌，这样的反馈无疑让团队欣慰。

　　一坐一忘云南菜的品牌负责人向我们介绍，对于一坐一忘这样体量的餐饮品牌而言，生产和售卖月饼并不是一个盈利行为，「但是我们今年决定还是要做，因为这是一个为 VIP 和老客人送去礼物和心意的机会，也是一个品牌传播的契机。」

　　今年，一坐一忘云南菜的月饼礼盒使用牛皮纸制成简约、有现代感的包装。? 一坐一忘

　　原色的牛皮纸盒子上印着「越好」的字样，简单的像个快递纸盒。扁扁的盒型让人想到比萨或飞盘，进而产生某种城市户外生活的联想，与传统印象里的云南菜似乎并不重叠。作为一个有着 17 年历史的云南菜小众品牌，一坐一忘也在通过这样的包装向大众积极传递着信息。「云南菜是绿色的、简约的、有现代感的，而不只是传统概念中孔雀舞带来的民族想象。」

　　简约包装带来最直接的好处，是让渡了更多的成本，让一坐一忘可以挑选更好的食材。大理的重瓣玫瑰、宣威的火腿、油润的鸡纵、香甜的核桃，无论是经典云腿的月饼还是玫瑰鲜花，都是日常会让人垂涎的中式点心，并不仅限节庆时送礼，更不局限于中秋时享用。

　　在月饼包装化简为繁的背后，回归的原点永远是食物本身。曹云说，如今提起月饼，最想念不是那些华丽的礼盒，而是小时候吃的工商联月饼 —— 饼身很大，饼上印着字，用一块油纸包着，简陋的包装之下是扎实的食材和朴实的口感，承载着孩提的回忆，承载着中秋的欢乐。